□乔聚坤
一进门,老伴笑嘻嘻地喊我:“你看,闺女又给咱买了两条丝棉被。”说着将一条丝棉被往我怀里塞。我望着崭新的被子,心里顿生一股暖意,女儿真孝顺。我说:“既然买了,咱就收下。”老伴发愁地说:“收下好说,你看放哪儿?”是啊!两床被子放哪儿?大小柜子塞得满满的。被子、棉衣、单衣,仅被子就有棉花的、驼绒的、鸭绒的、丝棉的……究竟有多少条被子谁也没有数过,有厚的、有薄的,除此,还有毛毯、毛巾被……我望着这两条新被子,顿时想到我上班时的情景,为了一条棉被,老伴作了多少难啊!
1973年10月,做梦都没有想到,干了十年民办教师的我,被招聘到县文化馆上班,而且是我喜爱的文艺创作。当时已进入秋天,天有寒意,进城上班急需一条棉被。可我的床上仅有一条棉被,父母的床上,一条棉被父亲母亲还有我的两个儿子四个人盖。怎么办?还是妻子聪明,她说到娘家借购布证,有了布证才能买布。
妻子回到娘家,听说我要进城当干部,端铁饭碗,全家人可高兴坏了,岳母不仅拿了家里三口人的布证,又把她压箱底、等她百年后做送老衣的棉布都拿了出来。有了布证,买了布,再加上岳母送的老布,做一条棉被的布足够了。可棉絮呢?买棉花也要证啊!可我们根本没棉花证。妻子又有办法了,她把我和她的棉裤棉袄,还有儿子、女儿的棉裤棉袄里的棉絮统统拿出来,准备套被子。我说,你现在把衣服里棉套全用上,冬天穿啥?妻子说:“咱的棉衣套快穿10年了,也不暖和了,小孩子的已经小了,还得套新的,走一步说一步。你看,咱队里的棉花今年不错,到秋后分到新棉花了再套棉衣。”就这样东拼西凑,一条棉被“诞生”了,当我背着这条棉被上班时,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。
我到文化馆上班是10月,一条棉被半铺半盖很舒服。随着秋去冬来,天气渐冷,盖一条棉被就不行了。特别到了“交九”,十冬腊月,冻得我睡不着。我就用皮带拴紧被子一头,然后卷筒钻进去,上面再盖棉衣。前半夜还可以,可是到了后半夜,因翻身棉衣掉了,仍被冻醒。我想着在屋里生个煤炉,但又不敢。因为每年冬天都有因煤气中毒而死亡的人。
冬夜的寒冷折磨得我感冒了。一日,我到县医院拿药,路过县委招待所门口,见一人从招待所抱一条被子出来,心里顿喜。我忽然想到,县委招待所的被子有客人可以借,我何不借一条被子?但我知道,招待所的被子不是谁都可以借的,那得有身份、有条件才能借到。好的是我认识管被子的小李,就和他拉关系,我送给他两张戏票,被子借出来了。当我抱着招待所的被子回来时,心里甚是欢喜,夜里再也不怕冷了。果然,两条棉被让我睡得好香,感冒也不治而愈了。
自此之后,一入冬我就到招待所借被子,冬天借,春天还,一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我家分了责任田,种上棉花,套上新棉被。
我上班时那条七拼八凑的棉被,妻子想把它换掉。我说,留着吧,做个纪念。妻子整理一下,铺在床上当作褥子。
这条棉被陪伴我好多年,直到去年才把它换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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