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王珉
从小我就酷爱银耳汤,这是外婆家常见的美味,外婆常说银耳汤营养又保健,还能美容。我心想,怪不得身边很多女生爱吃这款汤。以前银耳常用在高档宴席作为甜点,有条件的家庭在冬令时,常把它当作滋补品,除了甜蜜浪漫之外,更因美容的功效。
我想起那些热门的宫廷剧,皇上饿时喜欢说:“给朕端碗红枣银耳粥。”贵妃伺候皇上时也喜欢说:“皇上饿了吧?臣妾给您炖了银耳莲子羹。”《延禧攻略》也是如此,乾隆每天早晨都会吃上一碗银耳燕窝粥,而我是吃着外婆熬的雪梨银耳汤长大的。外婆熬汤做法多样:冰糖银耳汤、银耳枣仁汤、银耳莲子汤、银耳枸杞汤……
家中,外婆最疼年幼的我。清晨当我还躺在床上睡眼惺忪时,就听见她在厨房唤道:“起来喽,吃雪梨银耳汤啦!”汤用瓷碗装着,黏稠的汁液,上面浮着的鼓胀的雪梨,经过长时间的炖煮,梨肉早已成泥,清香扑鼻。我顾不上刷牙洗脸,拿起汤匙就吃。舀上一大口,放于舌尖,晶莹透明的银耳入口即化,缠绵的雪梨顺着喉咙欢快而去。
儿时没有电压力锅,煮时,外婆就守在旁边,盯着锅里的水有没有煮沸。沸腾时揭开一点儿锅,水不够再加热水,彻夜小火慢炖,直到汤汁黏稠。立秋节气,是一年中由热变凉的转折期。秋燥需要养肺,此时我易患感冒,连着扁桃体发炎,于是惦念起外婆做的银耳汤,遂拿起手机询问。她一接电话,就关心起我的病情,心疼地让我按她的指导做汤,然而制作步骤非常烦琐。首先备料:雪梨、银耳、杏仁、冰糖适量。银耳先要浸泡一天,再清洗干净,把发黄的根部去除,撕成小朵,泡后需要多洗几遍,沙子易藏褶皱中;大火烧开蒸锅的水,放入银耳;雪梨削皮、去核切块放入锅内,梨可在银耳入锅后再削皮,以免氧化;杏仁洗净后放入锅内,水开后换小火,慢熬约两小时,隔半小时搅拌一次,以免黏糊银耳软烂,汤黏稠之时,放入冰糖搅拌熔化即可。外婆提醒,一定要等到熬稠熬浓才能停,待凉放冰箱冷藏,吃时更爽口。雪梨银耳汤具有滋润补肺,止咳平喘的作用,而雪梨味甘性寒,能生津润燥、清热化痰。
“按图索骥”我炮制出这款汤,慢慢地吸,就像喝外婆做的那般醇厚,通过味觉,追忆旧时光旧人情。须臾,眼泪就落在汤中,惦念外婆,失魂般彻夜未眠。那透亮的雪梨,就像小刀在心口上剜下若干小洞,这么多年,我独享着她无私的爱,却一直没有回报。
外婆辞世那年,我在北方读书,没有任何迹象,也没有道别,我深切感受到命运的残酷。如今,各种外卖平台的银耳汤唾手可得,却清汤寡水,失了外婆熬煮的浓稠味道,有的甚至贴上桃胶的标签,然而桃胶只是桃树的“眼泪”,并非涨价的依据。我只能一遍遍地在梦中与外婆亲近,那彻夜熬煮的背影,绵软甜美的汤汁啊!在我心中,就是她在天上对我的眷顾,永远牵挂着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