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李增昂
泥河洼曾是一片贫瘠的土地,土质硬难犁耙,这里的乡亲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,汗珠子摔八瓣在田间劳作,但换来的还是半年瓜菜半年粮的苦日子,锅里常年不见油星,次年春季还常闹饥荒。若遇夏季雨水多,沙河澧河开闸泄洪,泥河洼秒变滞洪区,庄稼被淹毁,颗粒无收,甚至连做饭用的烧柴都没有。虽然国家免收灾区公粮,还会按人头发些救济款,但家家户户还得勒紧裤腰带熬日子。
穷则思变。在我的记忆中,父亲曾卖了三只羊从供销社购回了一个加重型架子车下盘,请邻居大叔帮忙点着煤油灯连夜组装,老木匠爷爷则早已伐了一棵洋槐树做好了车厢,配上这加重的架子车下盘组合成载重大的“吨车”,成了我家不可或缺的重要农具。下雨或农闲不用时,父亲都会卸下下盘搬到屋里,避免风吹雨淋,倍加爱惜。过了不久,因表哥想去“拉脚儿”挣钱,就与姑姑提着点心用自家破旧的“便车”把新“吨车”换走了。表哥用“吨车”从公社烟站装上6个共计1200多斤的烟包,送往50公里外的许昌卷烟厂。没有拉套的牲口,表哥只好充了驾辕的牛马,全凭脚力。烟包车比表哥高出很多,表哥弯腰弓背,挥汗如雨,气喘如牛,一步一步向前,车攀绳在左右肩膀轮换,留下深深的血痕。表哥还回车子时,“吨车”已磨损得不成样子。
泥河洼曾是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。据《舞阳县志》记载,十九世纪以来,沙河澧河多次决堤。七岁那年,我目睹了家门口的“75·8”洪灾,连续三天三夜的大暴雨导致墙倒屋漏,沟满壕平。年迈的爷爷彻夜不眠,提着马灯来回巡查自家和邻居的屋檐、梁头与根基,生怕雨水浸泡土墙发生坍塌危险。沙河澧河水位暴涨,全村都进入了紧急状态,男女老少如临大敌,乱作一团,家家生火做饭,储备干粮,拖家带口,趟水上堤避难。第二天上午,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:“开口子了,开口子了!”沙河南岸河堤崩塌,决堤的洪水如饕餮猛兽般吞噬了所有的村庄。举目四望,一片汪洋,村民纷纷投亲靠友,远走他乡。
一方有难,八方支援!党和政府迅速组织救灾赈灾,工作队来了,医疗队来了,子弟兵来了。我从没见过飞机飞得那么低,空地上插着红旗的救灾点,飞机每次都会投下十多个大麻袋包,里面装着食物及生活用品。一户人家在外晒着的红被单,也被飞机误认为是投掷点,引来几麻袋的物资。洪水退去后,飞机又来喷洒药物消毒防疫,要求家家户户水缸水井都盖好,锅碗瓢盆封起来。当地驻军不顾营房被毁,搭建临时帐篷,启用军用物资,与干部群众昼夜奋战,很快修复了决口,坚实的新堤上白色硕大的“河口”二字,无言地诉说着洪水无情人间有真爱。群众生活稳定后,国家又利用沙河丰富的水利资源建起了水电站,造福一方百姓。
如今的沙河国家湿地公园,滩涂广阔,水草丰美,树木叠翠,候鸟云集,成了人们休闲观光的好去处。
举世闻名的贾湖遗址在湿地公园的西端。距今九千年的先民靠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发明了七音骨笛,是迄今为止中国考古发现的最古老的乐器,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可吹奏乐器,被作为国家一级文物保存在北京国家博物馆。这个用鹤类尺骨管制作的乐器,如今仍能吹出动听的音乐,让我们有幸聆听来自远古的深情呼唤。贾湖遗址出土的稻谷化石被考古专家认定是原始先民造酒遗物。贾湖遗址还迎来了高鼻子蓝眼睛及不同肤色的海外游客,他们或躬身下到坑道近距离观看先民生活场景的立体呈现,或站在湖边凝视湖面遥想当年……
北舞渡古称定陵,有着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。北舞渡山陕会馆始建于乾隆十八年(公元1753年),为秦晋巨商看中北舞渡水陆交通便利商机无限而筹资兴建,是联谊招商纳贾之所,也是当时豫中主要的商业集散地。会馆彩牌楼匾额“浩气英风”四个鎏金大字,为清代书法家孔广脉所书,背面有“忠肝义胆”四字。牌楼无言,诉说一代繁华;水旱码头,见证无限商机。及至天明,人们自然少不了喝一碗汤鲜肉烂、酸辣爽口、回味无穷的北舞渡胡辣汤。回味中,背后的沙河码头已朝阳生辉,船桅林立,鼓帆待发。
舞阳农民画是这片热土滋养出来的艺术奇葩,画风淳朴,贴近生活,展现了充满乡土气息的风情画卷。
从泥河洼到国家湿地公园,美丽了乡村,惊艳了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