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韩月琴
说起家风,我们家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嘴的。但仔细回想,父母的一言一行、一举一动,似乎又都处处写满了教诲。
父亲的腰又疼了,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。因为常年劳累,父亲年轻时就落下了腰疼病,总是疼时吃些药,挺一挺就过去了。那时我和哥哥都还小,体会不到他的艰辛。现在我们已步入中年,每次看到父亲腰疼,我的心就揪得紧,劝他去医院看病。他总固执地说:“看啥看?腰肌劳损,看不好的!”我知道,他是不想给儿女添半点负担。
父亲干了一辈子泥瓦匠,手艺特别棒。年轻时自己领了一个小施工队,在周围的村庄小有名气。农闲时,青壮年劳力都爱跟着父亲干活,村里人盖房子都乐意找他。如今父亲渐渐苍老,眼睛花了,头发白了,连脚步也不如以前矫健轻快,曾经年轻力壮的他,现在总是感到力不从心。可是奔70岁的人了,他依然闲不住。庄稼不忙的时候,他就是建筑工地一个名副其实的民工,每天满身泥浆地掂着瓦刀敲砖垒墙,风里来,雨里去。我曾多次对他说:“干恁多干啥?别拼命了,歇歇吧。”可父亲总说:“一辈子干习惯了,我又不好打牌,闲下来觉得没意思。”
母亲没有什么文化,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。她善良、朴实,吃苦耐劳。在她的操持下,家里总是干净整洁,井井有条,地里总是根据农时种植着各种粮食、蔬菜。
记忆里,母亲总是早早地起床,做好早饭,叫我们起来。我们吃完饭,一抹嘴走了,母亲拾掇拾掇就下地了。小时候我曾经问过母亲:“你天天为我们做饭,年年为我们做饭,心里觉得烦不烦?”母亲的笑容很灿烂:“烦什么呀?自己的儿女,自己的亲人。”
我们铁炉村是远近闻名的葡萄种植基地,外人只知道葡萄好吃,却不知道村里人有多么劳累。伺候葡萄树是一项非常琐碎繁杂的工作,一年中要有三个季节在地里忙碌。劳累且不说,单是夏天那个热,就叫人受不了。伏天里,别人或是待在空调屋,或是坐在树荫下,我们村的人却要顶着烈日在葡萄地里劳作。汗珠子从额头流到眼里,再流到脸上,又从脸上流到嘴里,又涩又咸。那种滋味,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。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群人中的一员,干着这样的体力活,吃着这样的苦,却从来没有在儿女面前叫过一声累。
我带父母亲去吃涮羊肉,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,母亲却说,还不如家里的一碗汤面条好喝呢!我给母亲买城里很流行的中老年服装,母亲总说:“太抢眼了,穿不出去。”
这就是我的父母,劳苦了一辈子的父母。岁月不留情,在他们脸上凿出一道道沟壑,额头上的道道皱纹是他们饱经风霜的见证。他们用行动做中介,把对生活深深的爱,对亲人浓浓的情,化成了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。没有豪言壮语,没有丰功伟绩,但他们一辈子过得充实,过得从容,过得无愧于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