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张英超
我原是个能坐着就不站着,能躺着就不站着的人。今年的暑假里,我既没有出过远门,也很少近处遛弯,除了外孙女在家时领着她玩一玩外,大部分时间就是一个人待在空调屋里背床、玩手机,以至于身体在暑假过后变得病恹恹的。秋季开学后,单位搬到了县城东郊,离家大约有九里地。这样一来,单位离家比原先远了许多,会有诸多不便,但仔细一想,这不就是塞翁失马嘛?如果我能徒步上班的话,不是正好锻炼一下身体,治一治我的懒病吗?我对妻子说了,她说支持,只是觉得有点远。我说不怕,我有诗歌相随。于是,秋季开学后,我就开始了徒步上下班的旅程。
一
早晨徒步上班是我最惬意的一趟。一般,我早上六点半左右从家出发,走得稍快的话大约一个钟头就可以到达单位。朝阳初升,顺着人民路由西往东穿行在行道树中,颇有“绿竹入幽径,青萝拂行衣”的隐逸之风。秋意凉爽,头脑清晰,跟着手机上的喜马拉雅诵读唐诗宋词效率奇好,步子迈得也顺溜。由人民路转向青岛路的十字路口有个新建的街角公园,我有时会在此停留半个钟头左右,顺着通幽的曲径诵读唐诗宋词。这真是个诵读的好地方,马路上的嘈杂声在这里变得似远又近,让人不觉有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”的意境。早晨这里往往没有什么人,起初我可以东游西荡,放声诵读,而当慵懒弥漫全身时,我又可以微闭双眼,伴着此起彼伏的唧唧秋鸣,浅吟低唱。此时会觉得自己成了游神,灵魂仿佛在凡尘之外飘逸。
当然,如果早晨我没有在这个街角公园停留,就可以早早地来到单位。此时,单位的整栋楼就我一个人,我可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闭起双眼,一边晃着椅子,一边沉醉在宋词的诵读中,觉得那是无人打扰的神仙日子。有时想想,何必要迟到呢?早去上班一分钟,一路上就多一分不慌不忙的清闲,到了单位还可以多一点个人自由的空间,何乐而不为呢?
二
我上午下班一般回老家给母亲做顿午饭,因为单位新搬的这个地方离乡下的老家稍近了一点。当然,回老家的路有公路有田野,天热的时候有些路段树荫不好甚至没有树荫,比不得早晨去上班,但这有什么关系呢?有了诗词的陪伴,我就像游僧般了无牵挂,心无旁骛,可以在抑扬顿挫的诵读里,不去担忧行人异样的眼神,那车辆的轰鸣、炽热的阳光,之于我没有一点烦躁,心里始终像蓄着一个平静而清凉的湖泊。这样诗意的梦幻好像身心长了双翼,两腿似乎已轻盈得不在自己的身上。是的,我已活在空灵的世界里,颇得清静之理,感觉禅意也不过如此吧?
徒步回老家有诗意,那返回呢?那天晌午吃罢饭,我从老家回单位上班,天刚下过小雨,秋意凉爽虫啾啾,正是适宜徒步的天气。走在公路上,秋风吹来,两边的行道树中,杨树枯黄的叶子四处飘零,我不禁有“自古逢秋悲寂寥”的感慨,但栾树金黄的小碎花呈现着落英缤纷的景象,又让人顿生“我言秋日胜春朝”的喜悦。这,是秋天里的春天。是的,徒步所见的那些桂花、紫薇花、凌霄花等,都在为秋天正名:它虽有暮气的悲凉,但也不乏葳蕤的生机,和春天一样是诗意无限的季节。我由此想到了自己,从年龄上说,或许我已到暮年,但只要心里永远开花,为什么不能有秋天里的春天呢?
三
下午下班徒步回家会有点疲乏,还好,回家不急,草木皆有情,闻风坐相悦,其实这也是遛弯的本意。
那天下午下班,已是秋雨星星点点,走着走着雨滴渐渐地密了起来。我没有打伞,但顺着浓密的行道树走,好似一路有伞。看着马路上慌慌张张的骑车的人们,我却有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”的得意。是啊,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,那是何等洒脱的人生经历,我何苦要走得那么快呢?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回到了家里,到了卧室脱掉湿衣躺在床上,闭上双眼,悠闲地听起秋雨的“唠唠叨叨”,似乎觉得这“唠叨”里有母亲的声音,于是温馨渐渐在屋里弥漫开来。
四
尽管徒步上班我已坚持了一段时间,但妻子的两个侄女仍然说我坚持不了一学期,我说坚持不了我请客。唉,也真是,人生之成败,关键是个“恒”字,很多人包括我,有时败就败在一个恒心上,自己的徒步,是否也是激情过后的一地鸡毛呢?不过,我想我能坚持下去,因为我相信,诗意的徒步会恒久。
玉米都成熟了,我的徒步生活也会慢慢地会有所收获吧?听,蛐蛐在为我弹奏,喜鹊在为我欢歌,我的一路诗词的袅袅余音依然清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