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特约撰稿人 李季
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,被称为波兰文学女王,她的代表作《白天的房子,夜晚的房子》,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,描写了一个边境小城发生的故事。全书由100多个短篇构成,每篇故事看似独立成章,实则相互勾连,如有暗线串起一颗颗珍珠一般,串成一条精美的项链。这条暗线,就是梦。
开篇第一个故事,作者就描写了自己的梦境。在梦里,时间没有尽头,没有过去,也没有未来。做梦者自己没有躯体,没有名字,对所见场景也没有感受,梦中的世界,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。作者就是个收集梦的人,全书以梦为开篇,讲述了一个个奇异的梦和奇怪的人,如冬眠的邻居、性别错乱的修士、体内有只鸟的酒鬼等。托卡尔丘克将现实与梦境相连,把白天与黑夜混为一体,把绮丽惊悚的梦与现实混为一体,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。“醒着”的状态变得可疑,“我们的世界住的是熟睡的人,他们死了,却梦见自己活着。”梦境侵入现实,指导生活,如克雷霞小姐因为反复梦见某个男人,便去寻找他。爱情对生命的意义太过重大,以致梦取代现实,成为维系克雷霞在地球上行走的引力。
这部书是小说,也是寻梦记,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并非梦中花园,而是牢牢扎根于战后恢复的波兰土壤。战争的阴影无处不在,如货币的更迭、药品名称的替换、安全局的监听等。波兰历史在近代独特又悲情,二战期间,它是苏德两军角力的舞台;战后,波兰收回西部失地,却失去了部分东部领土。这里曾经是别人的故乡、安置着别人的梦,到处是陌生甚至敌对的事物。横跨整个波兰而来的失去家乡的人,被命运强行安排在这里,他们找不到一所房子来安置白天、来安置夜晚,他们只能把梦当成房子。
这部小说真正的主人翁是梦,梦掩藏着也承载着生存的意义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梦是人们生活经历的反映,也是思想和情感的投影。流逝的岁月、珍藏的往事、挚爱的面孔,都会一次次出现在梦里。依照托卡尔丘克的看法,人的生活正是由白天和黑夜组成的,人生活在白天的房子和黑夜的房子里,白天的房子是清明的醒,黑夜的房子是昏惑的梦。梦是连接有意识的白天生活和无意识的黑夜生活的桥梁,人有怎样的生活,便有怎样的梦。无意识的力量通过梦境的象征作用显现于意识之中,而人是来去匆匆的过客,不变的是大自然的景观,因为“人是风景的转瞬即逝的梦”。
所谓的魔幻,讲的都是现实,白天的生活就是夜晚的梦,书中的谷地就是波兰西部地区,书中的人就是迁居而来、身心不得安宁的波兰东部人们。里尔克在《秋日》里写道:谁此时没有房子,就不必建造,谁此时孤独,就永远孤独。谁不是满怀乡愁走在辽阔的大地上,我们只能以梦为马寻找故土,以梦为房子借以疗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