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王 剑
西顶日出
静,花朵初绽一般的静。几粒星斗,悬挂在天际。西顶的夜,除了一两声狗叫,就是无休止的撕扯的风。
沿着山路走去,黑暗中,只听见“嚓嚓”的脚步声。太阳还没有醒来,层层叠叠的远山,还只是一个轮廓。几只仙鹤,敛起翅膀,在深山里打坐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香,荒草中的酸枣树,举着枯干的红果。核桃抛开浑身的欲望,神态悠然。柿子挑起最后的灯盏,为我们照明。
等待,以散文诗的名义,静静地等待。诗人们抱紧了双臂,裤脚上,沾满了鬼圪针带刺的热情。山脊上泛起了一抹绯红,继而,如同一个蛋黄摔在黢黑的山石上,迸溅出金色的光亮。“太阳出来了!”谁的尖叫,像个惊喜的孩子。诗人陈峻峰举起了单反,镜头里的电线,在晨风中晃动,仿佛跳跃的五线谱。阳光洒在西顶。山坳里的古村落,慢慢睁开了眼。
这时,我们听到了鸟的欢叫。那么多的鸟,一下子叫成了交响曲。
西顶,真美
西顶,云端的西顶,在时光深处,质朴而端庄。
无论怎么看,都是一幅凝重的油画。方方正正的青石,垒砌成房基、院墙。石板铺成的小路,弯弯绕绕。几根木桩一插,就是木栅栏。这样的随意,很美。
西顶的天空,在湛蓝里洗了又洗。一只鸟巢,擎着巨大的秘密。大尾巴松鼠,在树枝上跳来跳去,很美。
夕阳西下,羊群还在啃食最后的青草。山道上,一头毛驴驮着一袋玉米。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农,不紧不慢地跟着,很美。
山村里,公鸡在草丛里觅食。几只黄狗,在小巷里跑来跑去。农家的土墙上,挂起了一串串鲜红的辣椒。灶房里,飘荡着谷物新熟的清香,很美。
端起一海碗菜粥,大口大口地嚼着,很美。看着一朵黄黄的野山菊,在水杯中徐徐绽开,很美。
夜晚,拥着一床粗布棉被,入眠,很美。梦里,仿佛又回到了老家。那种暖暖的感觉,也很美!
叶的呐喊
火红或者金黄。每年从秋天开始,漫山的树叶,总是不管不顾地给西顶,披上一件彩色的衣衫。
瓦蓝的天空下,叶子肆无忌惮地红着,淋漓尽致地黄着。它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含蓄,用热情为云端西顶,打下一片辽阔的江山。
再没有什么,比这更霸气的了!喧嚷的叶子,高昂着头的叶子,多么像无畏的呐喊!
它们已经受够了大山深处的封锁和暴行,挣脱重重黑暗,似乎在向我们作一场轰轰烈烈的演讲。
它们燃烧着光、美好和信仰,向云端西顶,传递着爱,传递着温暖,传递着幸福。
我们肃立,长时间地鼓掌。掌声隆隆,在太行山谷里回荡。
王家辿的瓦屋
房屋很老了,青石垒成的墙,木格子窗户,蓝瓦苫的顶。瓦上有深绿的苔藓。一棵棵瓦松,在秋风中颤动。
屋檐下,悬着几串老玉米,镰刀和锄头卧在墙角,反刍着岁月。
柴火做饭,驴车拉货,碓臼舂米。从水井里汲出水来,就能在屋后浇出一片碧绿的菜园。
六百多年了,饮清风玉露,吃草菇山鸡,看云起云落。莫非这就是古村人神仙般的田园生活?
碾坊和磨坊里,毛驴的蹄印仍在。村头的根雕上,绿色的生命仍在。红油香椿皮肤细腻,走过去摸一摸,我们仍能感觉到慈爱的温度。
一条公路穿过王家辿,百年橡树和黄楝树,静静望着蜗行的车辆,不喜,也不悲。
镶在墙上的元宝,看上去仍像是元宝。被囚禁的那头狮子,它的头颅去了何方?一只悬壶济世的葫芦,里面藏着多少神奇的秘密?
红色的种子,已经扎根。八路军的故事,到处流传。太行山挺起硬实的脊梁,仍将庇护山村的未来。
傍晚,一切都显得安静。只有石缝里的一丛野菊花,长得没心没肺,分外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