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魏增瑞
刚上大学那会儿,正值改革开放初期,物质生活还比较匮乏。刚进校门,对来自城市和农村的学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,因为来自农村的学生穿戴相对土气一些。我们的副班长吴志桥是郑州市人,一身天蓝色的中山装,朝气蓬勃,特别是脖颈处露出来一圈儿洁白的衬衣领子,更是给人整洁优雅的感觉。
作为农村的学生,对来自城市的同学穿衣服的讲究,特别是内穿一件洁白的衬衫,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,着实感到羡慕。羡慕之余也曾经萌生过买一件白衬衣的想法,且不说当时经济条件不允许,即使想买,在商品还比较匮乏的情况下,也难以买到合身的;即使是买到了,年轻人爱活动,两三天就会汗迹斑斑,再加上又不爱洗衣服,没多久白衬衣就可能变成灰衬衣了。因此,每天看到副班长洁白的衬衣领子不由得从心底佩服:城里人就是条件好,讲究!
不久,学校要举行歌咏比赛,同学们的衣服大多为草绿色、灰色或蓝色,要统一服装是不可能的。吴志桥说,服装不统一,但内穿衬衣可以统一,我们全班清一色的白衬衣领子,一定也会引人注目。但是,要在短时间内每人弄一件白衬衣简直是天方夜谭,况且每个人经济条件不一样,也不一定能够形成共识。后来,班长和副班长商量了一下,说:“每人凑一块两毛钱,班委保证给每人做一件白衬衣。”一块二做一件白衬衣?谁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,但班干部在我们大家眼里都是非常靠谱的人,大家也就半信半疑地响应起来。
由副班长吴志桥负责买白布、量脖围、肩宽,然后利用课余时间,几位会缝纫的女同学到本市有缝纫机的同学家里加工衣服。一周左右,衣服做好了,当同学们满怀希望拿到白衬衣时,一下惊呆了。这是什么白衬衣啊?只有领子和双肩,脖颈以下只有两颗纽扣,充其量只能算白衬衣领子。看着大家失望的目光,吴志桥说,这是男士假衬领,很多郑州人甚至上海人都穿这个。他让其中一位同学做模特,给他穿上刚做好的假衬领,扣好纽扣,穿上外套,这位同学在洁白衬衣领子的衬托下,显得格外清爽和精神。虽然只有白衬衣领子的功能,但作为内穿,和完整的白衬衣毫无区别,更重要的是还节约了成本,非常容易洗涤。这时我才明白,印象中吴志桥整天干干净净的白衬衣,竟然是这种男士假衬领。
全校举行大合唱,我班同学内穿清一色的假衬领,让其他班级的同学惊得一愣一愣的;老师们到我们班上课,看到下面学生突然之间清一色白色内衣领子,也是一脸的惊讶……
后来参加了工作,生活越过越富裕,我也穿上了名副其实、真正意义上的白衬衣,但那件男士假衬领在箱底压了很长时间却舍不得扔掉。因为,它不仅仅寄托了浓浓的同学之情,更重要的是它给了我人生的启迪。我觉得,在人生历程中,也许你并不富有,也许你并没有时时刻刻踌躇满志,但是只要给生活一点点智慧,给生活一点惊喜,就像既便宜又简单的男士假衬领一样,穿上它,在贫穷的日子里不照样显得干净和帅气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