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邢德安
和妻子在一起吃饭,就在她低头夹菜的一瞬间,我猛然发现,妻子的额头竟然有大片白发,止不住心里一阵酸楚。在我的心里,妻子一直还是年轻时的模样,怎么就突然有些老了呢?我们在一起已有40多个年头,是不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有顾上仔细端详过她?回首过往的岁月,一切仿佛就在昨天。
20世纪60年代末,经人介绍,我们第一次见面了。两个素不相识的小青年刚到一起,感到生涩、尴尬,没有话说。灯光下,只见她低着头不说话,半边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,两条辫子在脑后毫无主意地摆动着,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。气氛有点压抑,我没话找话说,她或是不吭声,或是答非所问。最后,我问她对我们的婚事怎么看?她说:“我不识字,也说不来怎么看,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好了。”说罢,就起身飞也似的逃了出去。相亲就这样结束了,直到八年后我们才真正走到一起。
婚后的生活是平淡的,缺少浪漫的情调,波澜不惊。随着两个孩子的相继到来,她更忙了,除了和我一样干农活儿,还要照顾孩子、侍奉老人、洗衣做饭。多少次,我看到她一边做饭,一边带着孩子,我们之间的忙碌多于交流。孩子们开始上学了,家里的开销日趋紧张,我去了建筑队打工,她也去了砖厂砌坯子。炎热的中午或夕阳西下,当我们都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同走进家门时,她总是第一时间进入厨房忙活。看着她后背衣服上的汗渍,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。
孩子们考上大学了,全家欢喜。入学报到的那一天,她却说:“你去送孩子吧,我就不去了。”问其原因,她说:“瞧我这样子,站不到人前。”我坚持给她买一身衣服,要她一起去,她什么都不要,说孩子上学需要很多钱,自己穿衣服凑合一下就行。孩子结婚前夕,她终于同意去买一套衣服,这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给她买衣服。但是,在超市转了很久,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,她却始终没有购买的意思。我问她到底想要一套什么样的衣服,她却说:“就要当婆婆了,还是买一套比较平常的衣服吧!”这一刻,我才明白,我们之间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,可是相依相伴这么多年,她始终默默地为这个家着想,如果说没有爱情支撑,那么又是什么呢?后来,为了带孙子,我们又不得不天各一方。到了真正清闲、聚到一起的时候才发现,我们是真的老了。
看着妻子的白发,心中颇多感慨,突然就有了带她出去转一转的想法。趁我们现在还能动,尽量去实现自己的愿望,办自己想办的事。人生苦短,活着,就要多些欢乐,多些爱,不要留下太多的遗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