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郎新华
我的生日在农历十月,我妈说,我出生那天大雪纷飞。儿时的冬天从进入农历十月就开始了。“十来一儿,棉絮堆。”一进入十月,妈妈就拿出姥姥在秋天就给我们缝好的棉衣棉裤,把我和姐姐、弟弟打扮成了棉花团儿。
乡村的冬天是朴素的。房前屋后的榆树、枣树、柿树已落尽铅华,疏落有致的枝杈,在冬日瓦蓝天空的映衬下,朴素动人。偶有柿树高高的枝丫上,还挂着一两个红艳的小柿子,像团小火苗,温暖着盯着它看的孩子。
第一场雪总是在一个阴冷的下午开始酝酿,在我们香甜的睡梦中绽放,在第二天清晨妈妈惊喜的声调中登场。“快起床了,孩子们,地上白了,大树白了,房子白了,眉毛也白了!”我一听到妈妈诗歌一样的呼唤,睡意全无。“下雪了吗?妈,快给我穿棉衣,我要去团雪球!”穿好棉衣,穿上大头棉靴,顾不上洗脸,便冲进了屋外的洁白天地。雪花还在飞舞,熟悉的景物都不见了,冬天像个魔术师,给孩子们变出了一个松软纯净的童话世界。隐约听到巷口有小伙伴的欢笑声,奔过去,和她们闹作一团儿。舔一口雪,掷一个雪球,故意在眉毛上沾些雪花,再笑嘻嘻地跑回家给妈妈看。妈妈爱怜地拍去我身上的雪花,便招呼着一家人开始吃早饭了,热腾腾的红薯玉米粥、发面饼子、白菜豆腐粉条菜是儿时冬天最诱人的味道。小时候的冬天,没有火锅,没有很多肉吃,为什么在记忆里的底色却是那么温暖幸福。
通常冬至的饺子会伴着第二场雪盛大莅临。到了最冷的时节,爸爸会在堂屋生起火盆,再往里面扔进去几个小红薯。吃着饺子,往火盆里添着劈柴,渐渐有红薯的香味溢出,似乎窗外的大雪也有了甜丝丝的味道。雪花飞舞的乡村是静谧祥和的,大人们会暂时停下辛苦的劳作,聚在一起惬意地打会儿牌,唠会儿嗑,天色稍暗,便又开始给快放学的孩子准备晚饭。当炊烟袅袅升起,橘色的灯光点亮家家户户,冬天最美的画卷就徐徐展开了。
冬天麦盖三层被,来年枕着馒头睡。过了冬至,年就近了。从腊八开始,盼年之心就逐天高涨。如果过年时遇着下雪,年味就更浓了。大年初二的大街上都是走亲戚的人们,大人提着装满礼物的篮子,小孩子穿着新衣新鞋跟在后面打出溜滑。那能打出溜滑的冬天,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,是多么让人怀念呀!
从前的冬天,雪花很多,快乐很多,那种简单的纯净和美好,如一块水晶,剔透玲珑,再也无法在长大后的冬天重现。那么久远的童年,有父母疼爱的童年,始终闪耀在记忆的星河,熠熠生辉,慰藉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