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特约撰稿人 华文菲
“从明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/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/从明天起,关心粮食和蔬菜/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……”读海子的诗,让我想起了童年的许多事。
我的爷爷、父亲和三叔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木工师傅,他们还收了很多徒弟。木工出身的爷爷和父亲自然是对各种木头情有独钟。我记得最多的,是乡村的交易会上,他们逢会必到,不是买就是卖。家里的角角落落,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。
一到农闲,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,这家准备娶媳妇要做婚床,那家嫁闺女要做柜子,有给老人准备棺材的,有给家里添桌椅板凳的,还有做锅盖面板的。他们天天不是被人请走,就是在家接活,每天忙得不亦乐乎。
木工之家,灶房少不了边边角角的废料,锅台下面也总放着一把斧头,只要做饭就得劈柴。我刚学劈柴时,很是害怕,拿起斧头手就颤抖,试几试还下不了手,狠心劈下去也像挠痒痒一样,木头淘气地又蹦又跳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的力气也越来越大,渐渐学会了劈柴。到了冬天,烤火需要更多的木柴。星期天写完作业,我就会接到母亲的指令:劈柴。一阵劈哩啪啦的劈柴声过后,看着一堆能解决一星期生活的木柴,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快乐。
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父亲欢天喜地忙着置办农具的身影,让我至今难以忘怀。
那一年,父亲把家里能卖的木头都拉到会上卖掉,换回一匹枣红色骏马。那年代,家里添置一匹马,就像现在买了豪车一样。爷爷更是兴奋,脸上的皱纹都跟着灵动起来,他忙着给马准备配置槽、铡刀、草料等。左邻右舍的叔伯们也都过来围着马评头论足。
那一年,我不但学会了劈柴,又学会了喂马。
每个星期天下午,我们都要给马铡草,我和二哥、弟弟配合得很好。晚上,父亲无论在不在家,我们都会主动去喂马。喂马是有讲究的,农忙时,马和人一样一日三餐。农闲时,一般是早晚两次,晚上最为重要。做晚饭时开始喂第一槽,父亲说第一槽要少放草,多放水,不放麦麸皮,因为它干了一天活,又饿又渴,不加麸皮它也会吃得很香;吃晚饭时喂第二槽,第二槽要少放水,多放草,然后少加点麦麸皮,这一次它不渴了,该进食了,吃得比前一次香;睡前喂最后一槽,要少放草,少放水,多放麦麸皮,到最后它吃得差不多了,就该挑食了,多放点好吃的它会贪吃。
农忙时候,马出力大了,父亲还交代在草里面加一把盐,好使它恢复体力。马槽里总放一块铁丝拴着的吸铁石。我好奇地问:这有啥用处?父亲说:是防止草料里有铁之类的东西,马吃进肚子里会生病。
晚上,总是会有乡亲来家里请父亲去帮忙做家具,或是有同龄人来家里找父亲聊天,他们靠在锅台边的柴火堆边,嘴里抽着自己卷的粗烟卷,在昏暗的油灯下漫不经心地聊着东家长西家短,聊着地里的庄稼长势和收成,常常会聊至深夜。
我知道,那是父亲的休闲时刻,所以从不去打扰他,只是默默地把马喂好。
由于经常喂马,我和马之间就有了某种默契,晚上写会儿作业,我就跑到马屋看看它吃完草没有。我一过去,马都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我;我给它加草时,它会用长长的嘴巴吻吻我的手,亲昵地拱拱我的胳膊;我出去时,它会再抬起头看看我。
我是幸福的,因为在童年时,我就过上了海子向往的那种“喂马、劈柴”的幸福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