莴笋又名莴苣、青笋、青莴、笋菜等,在我的家乡称为“笋”。春暮夏初,莴笋的身姿如玉似箫,亭亭于菜园之中,头顶的碧叶呈花开之状,无论是骄阳下的静立,还是风雨中的翻动,目之所及都是鲜嫩可爱的。
小时候,立春时母亲便撒些种子到土里,几场春雨过后,笋芽攒动,一片翠碧。它们在温暖的春光中长得极快,不几日可薅来洗净当作下锅的青菜,鲜嫩可堪早韭,一派天然的春之味。
春分时,母亲选了强壮的莴笋幼苗,一棵棵移栽到菜园里,排兵布阵,成垄成畦,高处俯瞰,新栽的莴笋像土壤里绣出的朵朵绿花。莴笋栽下后给水即活,生命力十分旺盛。
莴笋喜水,母亲隔天便浇灌一次,长势喜人。当小绿花变成大绿花时,母亲便把下面叶子掰掉,让其挺拔往上而生。掰下的叶子或剁碎了喂鸡鸭,或掺糠糁做猪的美食。叶子实在太多,母亲就穿起挂在绳上晒成干菜,每到那时晾衣绳就像穿上了绿裙子,好看极了。莴笋隔两天需掰一次叶,否则难有如玉似箫的身姿。母亲从中得到启示,常教育我和弟弟,做人要像莴笋一样挺直腰背。待莴笋长至露出地面尺把长时,已近成熟。莴笋太嫩了食之欠味,太老了食之塞牙,四月正当食。
莴笋含多种微量元素,营养丰富,老少皆宜,古有“春令莴笋似黄金”之说,可凉拌、炒食、腌制、煮汤等。
母亲擅用莴笋做菜,有三绝。其一是凉拌笋丝,母亲把莴苣切成细丝,仅用细盐和香油拌之,上桌便清香扑鼻,入口唇齿感脆即化,百吃不厌。后来读李白的“燕草如碧丝”,眼前浮现的便是母亲的凉拌笋丝;其二是莴笋肉片,炒食前,母亲先将莴笋切片在盐水中浸泡,不仅可保其色泽鲜艳,还能祛除苦味,口感也更脆嫩,配米饭我能吃两大碗,弟弟也爱吃,幼时他还编了顺口溜,“莴笋肉,吃不够,再来一碗,还是不够”;其三是排骨笋段,用地火来烧,笋里掺入肉骨香,骨汤中又有笋的清香,吃起来是另一种风味。
每到莴笋上市的季节,母亲都要轮番给我做这三道菜。前几天,母亲更是别出心裁,将莴笋叶切碎了烙成馅饼,配小米粥简直绝了。我便随之把其命为“第四绝”,母亲十分开心。我希望一辈子都能吃到母亲做的菜,永远都能在母亲的爱抚下享受幸福。我知道母亲一天天老去,所以在吃母亲做的菜时,我还加了感激的心情提味。我不能回报母亲什么,只能做她的小莴笋,依偎在她的身旁,像她期望的那样在人间挺直腰杆地活……(九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