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家里穷,总觉得没有什么能让自己自豪的事情,可一想起我家那两棵杏树,总会激起挥之不去的情愫。
那两棵杏树长在我家荒地的东南角。它们大小基本一样,相距五六米,树身不高,大约两米,树干有五六十厘米粗,且斑驳龟裂,沧桑中透着遒劲。至于什么时候栽下的,我一概不知,只知道从我记事起,它们就在开花、结果。按照“桃三杏四梨五年”的说法来估摸,它的树龄一定不小。这两棵杏树的品种有点独特,果实结得大而多,一到麦子泛黄时便会成熟,且果实圆润,薄薄的皮儿总是呈现金子般的色泽。就因为它的特别,我家把它们看得很金贵,父亲年年都会对它们施肥、浇水、培土,母亲也会把它们当作改善家庭生活的希望和寄托。也许是受父母的影响,年幼的我时不时就会走到那两棵杏树旁观望,尤其是在杏树开花结果后,或受父母的指派,或是自觉自愿,两棵杏树的树荫下就成了我守护的地方。
杏树一般在二月末开花。花开时节,根本看不见枝条,全是花,红白相间,精致灿烂。进入三月不久,花朵慢慢落下,直把树下铺衬得好似一张粉粉嫩嫩的地毯。花落得差不多时,树枝上就会发出嫩绿的芽。不久,拇指般大小的杏子便会像挤在一起的胖娃娃,扒着绿叶,探头探脑,笑眯眯地往外瞧,给人一种喜滋滋的感觉。
当田野里的麦穗初黄时,杏子已有乒乓球大小,而且被太阳染成了浅黄,弥漫着丝丝缕缕成熟的气息。每到这个时候,我都会被委以重任,到两棵杏树那里当看守,主要职责就是轰赶树上啄食杏子的小鸟。这让我很高兴,不仅摆脱了割草和替母亲烧火的烦恼,还可以尽情地享受树荫的凉爽。或躺或站在树下,微风吹过,杏香飘洒,偶尔还有几滴细雨打在稠密的树叶上“沙沙”作响,真有一种沉浸在美丽梦幻里的感觉。
看着已经发黄的杏子,嘴里的馋劲儿常常会使我监守自盗般地爬上杏树,摘下几颗未熟的果儿尝尝。一入口,那个酸啊,真是无法形容。
到了麦子成熟即将开镰收割时,“麦黄杏”也就成熟了。那杏子披着一层细细的绒毛,圆鼓鼓的,把树枝压得弯了下来,好像是有意探下身子让人们品尝。时不时会有鸟儿啄食杏子,并把熟透的弄掉树下,这时我就会迅速地捡起来,轻轻一掰,轻轻一吮,满口清香。接下来,父亲和哥哥就会专门腾出时间摘下两棵树上的杏子,除了分出一些送给左邻右舍尝鲜,剩余的拿到集市上卖掉,卖的钱尽管不多,买些油盐酱醋生活用品还是不成问题的。当然,最高兴的是父亲会给我买来新的铅笔和作业本。
麦收结束,因为没有杏子,我的守卫任务也就自动解除了,可我仍会对它们恋恋不舍,时不时还会跑到树下游逛和畅想。只可惜在后来的日子里,为了筹集我上学的学费,父母只好把它们砍掉卖了。当时我很痛心,总觉得是因为我让它们受了委屈,至今内心仍充满着对它们的歉意。(宋守业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