扇面 荷 周彦生 作
■雨菡
这是城郊一个新辟的公园,我慕名而来。
园并不大,四顾无人,只我一人踽踽独行。白色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两旁,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草,疯长得有近一人高。四处走动后,发现园中除了花草,并无甚可观处,欲就此离去,又颇不甘心,觉得有虚此行,就在一个长方形的水池畔凭栏而立。
这半亩方塘的正中,一个一米高左右的喷泉水花四溅,如珠似玉的水花落处,形成一个圆形的大花。泉声潺潺,水花溅起又落下,随之形成的一圈圈涟漪无声地向远处荡漾开去。这是一方死水,水色暗绿,因了这眼喷泉,方显出些许活力和生机。水中有大大小小的各色锦鲤,无声地游来游去。近岸处,却有几丛荷花赫然在目,有的开得正盛,有的已至衰败,但不管盛衰,荷花皆默然而立,不悲不喜。那中空外直的茎,仍擎着大如圆盘的叶、开得灿然或凋残的花,兀自立着。
见了荷花,无论是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,还是孤枝独朵仍不卑不亢的淡然凝立,我总要驻足一观。
这几丛荷花,有至艳的粉色,如俏丽的佳人般红晕染颊而秀色可餐;有至淡的白色,纯白无瑕似不染凡尘。荷花,人们总慕其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。的确,明明深陷泥足,但荷花出水后竟亭亭而立,青翠如盖的叶,不见丝毫染泥的黑色,就那么仰首向天,不忧不惧,仿佛不是来自腥臭不堪的淤泥,仿佛只是植根于清水中,所以才会有那么干净的容颜。
荷,把不堪的往昔踩在脚下,径自向蓝天白云清风日月生长。于是,小荷才露尖尖角时,就有蜻蜓立上头了;翠叶如盖时,便有游鱼戏于莲叶间了;荷花迎风怒放时,便有行人驻足观赏了。从泥泞中挣扎而出的荷,就那么从从容容地立于蓝天白云下和清风明月里,看天色蔚蓝,观白云悠然,随清风飘举,又与明月相映生姿。
这么遗世独立仿佛置身世外的花,竟然会有那么粉的花色!是灼人眼目的桃花之色,是看了让人心旌摇动的粉,犹如在风中猎猎飘动的一面艳帜,让人心刹那间软下来也空下来,想起曾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的某人,想起曾止于唇齿却掩于岁月的青涩往事……因这惹眼的艳色,又想与某人结一段旖旎尘缘。是的,看了那样至美的粉荷,或许突然莫名就期待一份纯真的爱情,如荷那样美丽,又如荷那样清纯。而某人在层层青碧莲叶前的一个回眸,那温柔的眼波让人沉醉,让人想在众荷之间,把一生都郑重托付。对此怡人美景,逢此花开良辰,又恰遇某人水样温柔的眼神,看风荷摇曳,闻荷香轻送,恐怕别无所愿,只是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”吧!
又有荷花呈纯然的白色,如雪初落,碧叶白花,清清白白。它们从黑色的淤泥而来,但毫不沾染,洁白无瑕,白得耀眼,亦白得傲然。谁说近墨者黑?这近墨之荷,有着独特的风骨,那份凛然,让人肃然起敬。往事暗如黑夜,但如果能穿越黑暗,焉知不会到达光明之处,以一身雪色,端然肃立于人前?这一袭素白,不为博世人称赞,只为保持洁白的初心,以一颗素心,对纷繁的大千世界——万紫千红的无数花色,它独爱这雪白素净之色,不做千娇百媚状去逢迎讨好谁,只为抚慰自己那一颗驿动的心。千荷万荷,临风而立,都只为那一点不泯的执著。风来时,随风飘摇;风去时,无语凝立。
荷,就是这么别具风姿:可以极艳,艳到想招惹天下人的目光,艳到欲触动看花人的心弦;也可以极清,清到不染尘埃,清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。这样风情无限却又与世无染的荷,正应了那句人们耳熟能详的话:“我自风情万种,与世无争。”
风起时,便因风飘举而摇曳生姿;风止时,就默然而立,仍擎着或艳或淡的花,等风来或者不来,等月圆或者月缺。